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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从帝国时代到了园

  

对话:从帝国时代到了园

 

2000年,郑国谷在他的家乡阳江城郊找到了一片5000平方米的土地,到2005年他开始他的“帝国时代”建设时,那块土地已经增加到2万多平方米,在接下来的几年,那片名叫“帝国时代”的土地一直在“扩张”中。他为“帝国时代”挖河造山,种树植屋,就像《帝国时代》这个电脑游戏一样,但现实中的“帝国时代”融合了更为复杂的空间形态和社会关系,它不是在特定场所的景观性作品,而是延伸到真实的生活情境里的项目,包容了一个空间从理想到实现以及在生活中持续的全部过程。从2012年开始,他将“帝国时代”改名为“了园”,名字虽改,“了园”还将继续和其前身“帝国时代”的未了之缘,但已蕴含了新的能量学的意韵。以下关于“帝国时代”和“了园”的对话,分别发生于2006年和2014。

 

01

“帝国时代”的建造没有施工图,所有的想法都是由郑国谷在随手可得的便条纸上画下来。

 

02

“帝国时代”的早期手稿已经暗示了“了园”的能量核心。

 

第一部分:“了园”前身

胡昉:从《七套商品房》(2001-2003)到《帝国时代》,你似乎一直在现实空间里为你的能量寻找一个转换的渠道。

郑国谷:在“帝国”里面,我觉得建筑还是一个个人问题吧,要在建造过程中,才能打通个人的秘密通道,可能我必须做一座山才知道那座山上可以长出什么东西。

胡昉:做与不做是很不一样的。

郑国谷:对,从以前小小的越轨吧,到现在这么大的建筑,我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像游击战。

胡昉:“帝国时代”反映了一个综合的社会文化空间,实际上也结合了你很多个人经验里的东西,像工作室的体量和柱子的形状能反映出你对被炸拆的阳江人民礼堂的记忆。

郑国谷:虽然那个柱子不一定要那么做,但是柱子的形态一做出来,那个记忆就在了,虽然现实的建筑消失了,但它某些片断的东西又在我那里重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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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的风景,2008-2009

 

胡昉:我记得你一度很沉迷于“帝国时代”这个电脑游戏。

郑国谷:我在“帝国”里建造的“奇观”和“帝国时代”电脑游戏里的是不一样的,我是根据需要建造一个“奇观”,但是游戏里的“奇观”是有一个定式的。

胡昉:在游戏中的“奇观”是指什么?

郑国谷:在游戏里面“奇观”是没有意义的,只是一种显示,到了一定时候,它算是文化、财力或者国家鼎盛的展示,每个国家都有的,在电脑游戏里中国的“奇观”就是一个大的天坛。我在“帝国”里的“奇观”还是跟游戏一样,是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的地方,但我把它和一个小型美术馆结合起来。我是先有了这个意识,但以后怎么运用我也不知道,盖好了再看。

胡昉:和虚拟的空间相比,现实中的空间建造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郑国谷:建“帝国”,是对游戏的兴趣跟我现在要解决的建筑问题结合起来,还是活在一个游戏的世界里面。但和电脑游戏不同,虚拟就是一种玩嘛,没有压力的,熬了一个通宵就去睡了,但是在现实里面更惨,你要面对现实的压力,怎么找钱,怎么请人,结构找谁,怎么铺路啊,怎么挖河啊,怎么把石头调过来,这都是要花人力物力,20多吨的石头放哪里我都要确认,还有现实中的各种手续要办,但在我建造的过程中始终有新的东西会出来。

胡昉:对你来说,是否来自现实的压力是更有刺激性的?就把生活本身当游戏。

郑国谷:这个游戏过程中,社会上的交往都显露出来了,或者说让我知道一点点吧。在电脑里面你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只是你怎么把它玩好,被打死了也无所谓,找不到金矿也无所谓,重新玩一遍可能会更好。

胡昉:我感兴趣的是你在“帝国”里种植的想法,即你不满足于一种空间转换,而是进行空间植入,这种植入,立刻会连带出它的社会文化情境,不断形成你再次创作的动力。

郑国谷:我要非转农,或者是新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笑)。“帝国”是一个时代,总会消失,但它保留了从违章到合法的所有印记,始终会保留的,没有问题。

 

第二部分:“了园”今世

胡昉:从“帝国时代”到今天的“了园”,是什么样的一种来自宇宙的力量导致了改名?

郑国谷: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关注这个项目,就会发现里面出现的一些问题,后来发现所有的这些问题,在那个时间段里,可能会由它名字的震动波带来,比如叫“帝国时代”,大家都这么称呼的话,就会有一个震动,这是声音的奥秘吧。声音一震动,它其实就是一种意愿,它会让你走向那个声音所带来的那个结果。“帝国时代”这个游戏它也已经衰落了,它被一种新的东西代替了,或者是网络上更有意思的一些游戏。我觉得我那个地方也该有一个新的名字代替它,这个名字我也想了好久。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原来在“帝国时代”的核心,有一个园就叫“了园”,这是我以前一直想做的一个比较核心的部分。其实你把整个“帝国时代”最后的核心一连贯的话,它也就是“完成了”的意思,所以我就干脆用“了园”来代替“帝国时代”。

胡昉:你说的“核心”,是指建筑的核心,还是想法的核心?

郑国谷:刚好那个建筑群里最中心的地方,不是有一个园吗?那个地方像印度的瑜伽中心,它的那个建筑就是封闭起来在里面练瑜伽的,他们说在里面可以达到能量回旋,其实是每个人的能量在那里积聚回旋。我把它做成圆的庭院,露天的。这个地方做出来之后,有点像一个灵感地,每个人去到那里会产生新的想法。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个园的这种能量,作为整体的一个核心。

胡昉:核心部分实际上是一个空?

郑国谷:对,就是中空的一个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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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的风景,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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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园,2015。

 

胡昉:与其说它是一个实体,还不如说它是一个虚的地方。

郑国谷:在这个虚的里面,你往上看,那个云,我们拍图片的话,像一个球,像地球,所以很奇怪,你觉得它空,中空的东西你拍它,就是一个很实在的球体。

胡昉:上次我们也曾近谈到虚实空间的关系,“了园”更多地引向对能量空间的关注,这是否跟你说过的从符号学到能量学的转换有关?

郑国谷:这个有啊,比如“了园”这个文字,就暗藏了一个能量的组合。中国文字的发明,是先有灵性上的东西,人对文字要有灵感然后再就有逻辑。它应该有多少笔画?它的空间是怎么样的?汉字它有空间嘛,就像东西南北一样,因为它是模仿了自然的道理,然后它最后呈现的是一个形态,是这样的一个三位一体。每个字和每个字组合的时候,它就是一个磁场。一段文字,或一篇文章,也都有它的磁场的,这种拼图文字的拼法,最终是以能量来决定这个符号的。

胡昉:这会不会带给你不一样建构空间的方式?你是怎么样看它会改变实体空间的结构?

郑国谷:“了园”其实就是由我之前“帝国时代”的那个中空的空间发挥出来的,从那个空间,我开始知道磁场对人真正的意义,每个人在那里都有同样的反应。在那里我就真正理解了土地和人的关系,再往上看,我们就发现有一种天人关系,但天人关系太深奥了,我们不知道如何去。对我们来说,我们先要找到这种人和地的关系,我们怎么能够和这个土地的力量成为一体,让它带着我们振动,就你坐在那里就可以了,你坐在那里慢慢你觉得舒服,慢慢你就觉得跟土地的共振是同一个频率。所以在那块土地上,我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感知,在一个地方蹲几天或者蹲很久,不断地测试它怎么样,在不断测试中,有一种恍然大悟,原来地是有穴位的,穴位其实就在能量的中心,隐藏在这个土地的能量中心,对应我们的人体,土地的穴位要是跟人的穴位对应的话,就会有同一个频率振动,所以要找到一个人地的对应,它就是一个简版的宇宙。宇宙什么都没有嘛,就是一个频率或是一个振动,是没有符号的那个版本,回到能量的版本。除了有形的现象之外的一种无形的力量,我想应该是在现今这个“了园”要捕捉到的比较本质的一些东西。

胡昉:你曾提到过这个项目是你“个人的建筑理想”……

郑国谷:我个人的建筑理想,是视一切为建构。这种建构使一个艺术家要有作为农民一样的定力,这种定力使一个艺术家的意识被深深地刻录在这块土地里,就像农民种的种子一样在大自然里生根发芽,开花到结果,从简单的维度向复杂的维度发展,生长出了房子、池塘、河流,园林景观,在自然环境里生长出了不同的镜像不同的空间。

真正的建构是从藏在心灵的深处折射出来的世界,真正自然是不加任何判断,这个世界也和自然同频,既可向内收缩,又可向外扩张。

耕种与建筑的建构同样是在野外工作,景观的建造与时节有关,是对时机的把握。播种一颗种子,一个维度,把它撒到土地里就是维度开始和空间发生关系,每一个维度都是一个存在,都是能量,能量就是频率的振动,频率的振动与人的脉络相连,用频率去测试空间的功能是最准的,它让我们从符号学走向了能量学。“了园”里面的空间功能与布局是我用身体长时间不断测试出来的。身体的体感功能在建造的环境里舒不舒服,人天感应,是中国古建筑的核心思想,到现在看中国古园林的设计还是能量很大,用脉络去对应它测试它,只要是与宇宙是同频的,气很长,所以运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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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园,2017-2018。

 

文字©作者
图⽚由艺术家和维他命艺术空间惠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