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忧郁
Dear Phung Vo,
这儿空气有着可疑的颜色,让我不敢呼吸,不能呼吸,这现实,一直在用来历不明的激素强化它的躯体,让我们的苦闷无处诉说。然而,今夜,当我将头探出那可怜的天窗,那颗启明星竟然默默而又矜持地出现在我的头顶,我突然地看到夜空恢复了它神秘的湛蓝——在一场暴雨之后,那种湛蓝如地中海深处般幽深,天空,这久违的朋友,全身心地拥抱着我,它的慷慨击退了现实腐败的躯体。郊区的亚热带丛林,超越了条状分割的公路,向远处的地平线伸展出它原来散慢的性格,就连地平线上茫然站立的高楼也发出如荧火虫般温暖的灯光,似乎人类可以再次接近,而不用担心他们的伤害。
除了背叛,你记忆中是否还有蔬菜的清香,为了寻找一种香料、一片海草、一口槟榔而满城奔走的热情,这亚热带的缓慢,曾被一再加速,当我们终于如孩子般看到满天的星星,感到释然之时,生活的结构是否会像突然扭转的筋骨那样漂亮地收紧?人们也许还在等待一个可以被移植的肺,一些人的死亡可以带来另一些人的生命,一些人的灾难成为另一些人的新生,被暴雨驱散的灰霾会在日后重聚,只是因为它们承受不了自身的沉沦。
我们回到房间,锁上门,关上窗,扭亮台灯,只看亲人的信,而不愿再去想那些日常中的忧郁,它们却从每一个缝隙钻进来,让灯光下的家有一种灾难现场的幻觉。多少年之后,这一切都将不在,那么,空气中是否会有思念我们的气息?存放在电子云中的电子影像,是否会和老照片一样,不会再有人翻动?反而是父亲许久以前的书写,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动隐秘的泪泉——我们曾经多么粗暴地对待那些深深爱着我们的人,由此,我终将学会平静地面对死亡,和遗忘——人们终究会记起,如果我真正生活过,如果还有一种真正的生活。
当我们的生命回到时间的采摘中。
祝健康!
一个远方的朋友
201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