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在出生登记处偷了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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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在出生登记处偷了一支笔1

 

我走进白双全的居室,就像走进一个刚被狂风席卷过的重灾区。那是2008年冬天的纽约。窗外一片萧瑟,屋内日常物件的摆放则全然失序,他悠然自得地置身于这种日常生活的失控当中。

我没有机会看到他慢慢收拾屋子。多年之后的某天,我从他那儿了解到:居室,就像是内心空间的外化,那段时间,他任其生长,不清理,不处置,直至它长出蘑菇,长满野草。

那时候,我开始更多地感受到白双全整理内心空间的方式和速度:收和放的节奏不定期地延缓和伸展,在明暗之间转换,他手中的笔,在人内心的暗室和变化迅即的社会空间之中探测着相互之间的起伏波动,即速生成着关于生命过程的Sketch。在此,意念和时间的形塑密不可分。

就像身体的一个动作可以被无限拉伸,无限放大,以至于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动作中的每一处痕迹,每一下情绪波动;细节中还有细节,情节中还有情节——由此可以再次发现生命历程中的诸多秘密。白双全的创作总是和那些置身于偶然与必然之奇妙关系的人们有关,但他并非是一个传统的故事讲述者,相反,他是一个直接在时空间中构造生命经验的人,离开了当下时空的情境,也就抽离了他所呼吸的空气。

他来到海的边界,通过凝视、测量居住空间的边界来想象人所应该生活着的世界的边界;他去城中的法院,通过感受这个森严的空间里所发生的善恶争辩来梳理自身的困惑。他向我们打开他的创作笔记,分享他那些矛盾的、惊喜的、偏执的、单纯的、好奇的人性的发现,以及黑暗和光明交织着的意念。

如果我们的生命过程将不断在这些意念和想象的行动之间晃动,那么,在白双全的创作笔记上,我将拿起这支笔:这支在出生登记处偷了的,放在死亡登记处的笔。

我将看到那棵被白双全描绘过的树,它已经长大,叶子多到不可能再如当年那样被一一描画,但我很庆幸看到过它年轻时的肖像。

文字:胡昉
©2016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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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意象来自于白双全在2011年10月24号写下的一个意念:“在出生登记处偷了一支笔放在死亡登记处”,摘自《2011 ()10()24 》(香港艺术中心,2011),第24页。《2011 ()10()24》汇聚了白双全从2011年7月27日至11月14日的创作笔记,属于白双全称之为“意念银行 (idea bank)”的一部分,他以直接写下意念的方式呈现生命状态。